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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基金会王龙玺:公益人那么辛苦,摆摆烂也不是不可以吧

来源:凤凰网公益作者:凤凰网公益时间:2022-08-02 11:58:31浏览:1394次

大家好,我是三一基金会的王龙玺,在基金会主要负责码字。可能很多朋友都知道三一基金会在做科学公益,我就是那个写什么是科学公益的人。 我知道公益行业里面,有些朋友对科学公益是有疑虑和意见的,甚至可能看不太上。 没关系,我都理解,理论这种东西吧,需要很长时间,我们也是在努力探索。我建议大家批评归批评,但是有时间还是可以去看看,科学公益里面有些东西挺深刻,看过的人评价都还可以。 但是今天我就不深刻了,我看大家都那么累,就分享一些故事。 我的朋友们都知道,我讲课主要都是靠讲故事忽悠人,我就讲几个我身边的人和电视剧里看来的故事。 主题有三个:使命,信念,以及怎么摆烂,第三个最重要。

使命

我先从一个故事开始吧。我刚刚工作不久,当时有一个持续了三年的项目结束,那个项目是支持艾滋病感染者本身参与艾滋病预防倡导工作。项目非常成功,因为它还滚动产生了好几个关联项目。结束的时候召开了新一轮战略讨论会。会议两天,一共10位专家参与,都是当时这个领域很顶尖的专家。意义非凡的一幕发生在第二天早上,在大家将要继续前一天的讨论时,我当时的老板,叫肖远鸿,抢先站起来发言。他说,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,是按照原框架进行了扩展,挑选更多的人、开展更多的培训、做更多的倡导。这个项目持续了三年,固然取得了瞩目的成绩,但他认为战略会议不同于日常工作计划,真正应该做的是放下已有的一切,重新考虑在中国艾滋病领域,有哪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值得、需要我们去做,在这个基础上的方向才是对的。我当时内心是很震动的,因为前一天的会议我一直朦胧地感受到,很宏大,却又不明晰,很具体,但又不聚焦。但是非常可惜,因为我的老板在沟通上有时比较激动,人们有时候不太适应。以及当时已经讨论了很多,后来经验多了我就知道一旦走上那条道路再调头就很难了。所以现场的专家一致否决了他的提议,一位专家在休息时跟我们大老板说:“坦白说,我真的听不懂你那位同事在讲什么”。

以我现在的观点来看,我认为这次会议只有远鸿提出了真正重要的事情。会议最终产出的方案,是一份宏大的规划,但不是一个拥抱变化的组织根据社会需求做出的创新,也没有批。当然,这并不是代表参会专家不够好,他们对于很多细节和工作方法有很深的见地,但会议也确实反映出一个我在后来多年里都反复看到的问题:对许多组织来说,战略只是按照一系列标准步骤做出的现有工作的延续,而不是重新思考未来。很多组织的确会考虑我们之后要做什么,但不是我们的使命是什么,根据使命我们应当做什么。我记得远鸿在一次年会上非常激动地说,难道我们要像XXX一样,忙碌了二十年,一直在根据资助方的需求一个一个做项目,我们花费了这么多的青春、时间,难道就为了成为这样一个组织?我现在正在写的新一辑科学公益课的主题就是《慈善的方略:从自然状态到社会影响》。我想很多做过创投、资助的组织可能会有一些感受,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工作时间很长的组织,与其说这是一个卓越的组织,不如说这是一个老牌的组织。它们往往处在一种自然状态,就是长期运营,但是很难说有什么进步,并不是持续地实现或者扩大社会影响。

我这任老板和我一起工作了7年,亦师亦友,我觉得他的视野很宽,每当我局限在项目的细节时,他总是谈论时代进步、行业变迁,他的使命感也很强。其实我们对组织的发展方向有过很大的分歧,比如他认为我们应该做好避孕这个议题,我认为性教育才是未来。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如何看待使命这件事上给过我很大的启发。我始终记得他年会时说,我们对于中国年轻人的避孕结构有深深的忧虑,我们太应该做些什么改变这种状况。

那次会议不久后,我们有一次午餐会,会上播放的是当时我在的那个国际组织,创始人叫Tim Black先生的一段视频。视频里很好玩,是当时的CEO聊起来,说Tim这个人总是让人很头大,因为他似乎并不关心预算。Tim接过茬说:“我们是一个使命导向的组织,不要在乎预算,那些重要的事情有预算要做,没有也要做。”两年后,我和越南的同事有一次通话,他们准备开展青少年工作,就联系到我们询问经验。这是我第一次和其他国家的同事打交道,人家对我们感兴趣,我非常激动,然后兴高采烈地给对方讲了一个多小时,讲完后同事问,总部对我们做的这部分工作是否有额外指标的计算和奖励,因为这些不属于我们全球通用指标,我说没有。于是同事问那为什么你们还做,她说“我感到你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和对工作的认可”。我愣了一下,然后脑子里突然想到午餐会的视频,我说因为Tim Black先生说我们是一个以使命为导向的组织,我们在中国的使命就是服务青少年,这就是我们该做的。哇,说完这句话,我觉得全身被注入了一种力量,大家小时候看过动画片吧,赐予我力量吧希瑞!没想到后来希瑞来了SEED,那个时候就结缘了。我当时真的说完手抖,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个答案,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觉得非常快乐,天非常蓝,走路也很轻快,现在想想真是意气风发,年少轻狂。

所以后来吧,有钱要做没钱也要做,这个精神我觉得自己继承下来了。咱们这些人都知道,拿到钱是很难的。所以这些年我也训练出来一种能力,就是需要用一些非常创新的方式,在没有钱的情况下也能往前推进,这些创新大多是组织方式和结构的创新,所以我经常说公益从业者最看重的几个素质,其中最难的就是想象力。很多人都对问题有非常深刻的分析和洞见,但是解决这些问题却需要非常广阔的想象力,这种想象力不是天马行空,而是一种基于长期思考上的灵感。使命就先说到这吧。然后说说信念。

信念

在我临近毕业时,我去上一家机构其实有过一段波折。这个波折就是当时机构内部有很多矛盾。项目负责人告诉我我可以去工作了,下午总监跟我说不能去了,晚上HR给我发短信说以人事通知为准,反复好几次。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理解了什么是备胎。后来项目总监给我打了个电话,我记得当时站在宿舍走廊的窗边,她说小龙,(对,这是我的昵称),你知道每个机构都有一些不想也不能被别人看到的事情。我说我完全理解,组织和人一样,不会有完满之说。但是她后面说得比较重要,她说很多事情在外面看总是很好,但走近了看却并非如此。她希望这些不要让我感到失望而放弃对公益的美好信念,因为信念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坚持的事。

就这么两句话,我一直记得。为啥,因为说得太好了。前几天我给美丽中国新一批的老师做分享,也讲到信念。我说支教就是个好例子,很多同学在支教前都带着非常美好的愿望,想着要用教育和爱来感化这些乡村没有资源的孩子们,想象着他们一定都像宣传片上一样,哇那个大眼睛,充满了求知的欲望。 很多乡村的孩子确实是这样的,但是也有非常多的孩子,他们非常乖戾,和城市的孩子一样,有各种各样的恶作剧,甚至性骚扰老师,有些行为并不是闹着玩,而是让你感觉到了真实的恶意,甚至是恐惧。所以有时候同学支教去了,回来觉得,这些孩子活该这样。我在调研的时候也曾经碰到过非常理想的教育专家,看到职校的老师骂学生的时候说这是不对的,我们要爱学生。但是自己去呆了一阵,被职校的学生折磨疯了,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。我不是说爱对于教育来说是不重要的,但靠纯爱是不能解决一些问题的,爱是本心,但同样需要一些智慧和手段。越有教育理想的人,越应该去掌握那些复杂的技能,或者是政治智慧。我记得小时候看周星驰演的九品芝麻官,他父亲临终前告诉他说贪官要奸,清官更要奸,要不然怎么能对付那些坏人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

当年我看电视剧《恰同学少年》的时候,里面有一段,讲毛泽东青年时期的故事,其中有一段内容很有意思,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要办工人夜校,招了很长时间但是只招到了7个人。所以那些老师们都很沮丧,有一位教授直接说:“我认为像这些下苦力做工的人,他们从来就没有读书上进的心思,读书不要钱免费,连笔墨纸张都是免费送的,像这样的条件请他们来都不来,还有什么好说的。”但是毛泽东本人就不信邪,他不相信工人天生就是不上进的人,所以主动接下了继续办夜学的任务。毛泽东一开始也遭到了失败,后来他发现工人不识字,其实根本不知道告示上写的是什么,所以他就把广告排成了花鼓戏,在工厂的门前演。校长当时给毛泽东的任务是10天招到40个人,但是报名人数很快过了百。这段情节是根据历史真实事件改编的,我想这个故事充分解释了美好的理念和务实的工作之间,它们是如何产生联系的。

所以我特别爱说一句话,我们要抱有那些美好的政治正确的信念,但是我们要用务实的眼光去逐步有序地推动变化,去接受那些策略性的缺陷。这些其实都是信念的体现

我在大四的时候经历过一件事。因为我大一就开始做志愿者,到了大四就被派出去做督导了。有一次是机构和教育部门合作的项目,在一个地级市,我和两个同学去。去了之后人家把我们接到一个饭店,还挺豪华的,带到包房里,我们进去人家就走了。里面坐了一圈领导们打扑克,沙发上也有人,反正没我们坐的地方。进去以后没人跟我们说话,我们就在旁边呆呆站了15分钟,很尴尬。后来打完了,教育局的领导站起来说好那咱们上桌吧,然后转过来说,呦你们来了,过来握了个手。我后来反应过来了,人家就是故意晾一晾我们,觉得派了三个大学生来,可能不太高兴。那个时候我只有专业能力没有政治能力,像现在处理就容易多了。但我觉得这是个例子,就是我们在工作的时候,除了那些热情,还需要很多和这个世界周旋的武器。以前我很讨厌这些,但是后来随着成熟接纳了,这不是好坏的问题,它就是人类集体生活中的必然,它不是好事坏事,而是寻常之事。心态的变化会带来非常不同的感受。所以现在科学公益课里有一章专门讲政治技能,不是勾心斗角,是教会大家如何通过协商、沟通、谈判来增强影响力的过程。

我觉得信念,不是苦大仇深的坚持,而是一种平静长远的心态,就是大家水喝多了憋了很久能上厕所的那个感觉,平静、安宁、舒适,遇事不慌,因为你知道肯定会遇到。所以我比较少为工作的困难苦恼,当然我工作也有很多压力,我的压力主要是来源于长期需要不断地持续地输出。但是工作遇到的困难却不会有太多烦恼,对我来说比较自然,就像出去吃饭,路上遇到一滩水我要绕个道,骑共享单车发现这辆车坏了,没别的车需要顶着大太阳走过去,这都是困难,但不会因为这些而沮丧,该吃饭还是要吃,店就在那里,我需要过去。工作也一样。

所以困难换个角度看其实很好,因为太容易获得结果了,一点成就感都没有。我引用一下那天给美丽中国的老师“洗脑”最后跟大家说的话:各位老师,敢问一句,各位可曾有过无畏信念,不因朝堂权势躬身,不为民心所向捆绑,只存于一心之中,以此俯仰天地?如果没有,那很正常,我们这些凡人,穷尽一生也不一定能有这种造化。但如果有,那我就要恭喜大家,因为前面等着大家的,就是千难万险,无尽高峰。但与之伴随的,却是一种辽阔的心境。这种辽阔大于大江大海,高于万里河山,超越万象之上,是一种随心随性,无边无尽的逍遥和自在。

摆烂

那天给美丽中国的老师分享就到这了。我觉得这个结尾不错,因为他们都是刚进入工作,带着希望去支教的学生,所以要有个积极一点的结尾,有一些鼓励和信念。但是今天好多参与活动的人都不是,大家都是经历过生活,被岁月教训得千疮百孔,一身伤痛。你看咱们讨论的都是怎么关掉机构,都是到了中年干不下去了,发愁到哪里去搞钱。那时我们年轻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多么真实。所以最后我不想升华了,咱们堕落一些,我讲讲怎么摆烂。

我觉得公益人有时候会有一种,大无畏牺牲的精神,这种公共精神非常了不起。但是有时候也过于执着,会变成一种奇怪的,就是,我要牺牲,我要摧残自己,我要麻醉毁灭自己,让自己在巨大的痛苦中感到活着。为此不惜抛家弃子,妻离子散,四处借钱,债务压身,一身疾病,也要咬着牙继续自己的公益理想。当然人有自由意志,每种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,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。我只是想说,就我自己的看法,对公益人来说,坚持使命是一件快乐的事,让人兴奋的事,但是放弃使命,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。

大家发现公益组织很多都是,有个人很厉害,建了个组织,做了几年十几年,人不行了,组织也就没了。我是个业余的民间管理学家,从严谨一点的管理角度看,其实这些组织很难说得上组织,只是围绕一个人成立了一个团队。不管从心态还是能力上,公益创始人很难放下自己建立的组织。其实商业也不容易。很多年前赢在中国汇源果汁的老总朱新礼说企业要当儿子养,当猪卖,哇我当时就被这种放达震撼了。我觉得朱新礼境界到了,知道我们其实从来不会失去什么,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拥有什么,哪怕是自己亲手建立的组织,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,也只是在生命中的一段时间亲近过它,生亦有时,息亦有时,时间到了就该放下,没人需要永远为什么而负责。我上一段工作离开的时候,找到了比我做得更好的人接班,所以现在发展得比我在的时候更好。但我们有一次聊起来说,未来有一天,如果因为各种原因,无论是生活的还是大环境的,做不下去了,不用硬撑,哪怕把机构卖了,没人买就关了,不用硬撑,真的。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,我觉得这是使命感,是很了不起的。但是天下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匹夫,天下那么多匹夫,大家都要担责,不能就着我一个人坑,最后我亡了你们和天下都兴了,我多亏啊!

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《历史的天空》,剧里主角叫姜大牙,从一个山村的混混一步步成为了共和国的将军。“文革”结束后他官复原职,第一件事是接待美国来访的军官,那个军官叫切斯特,恰好是朝鲜战争时他最强对手的孩子。他说按中国的辈分你得叫我舅舅,切斯特说在美国,像您这么大的将军很早就退休了。几天之后他给了他最好的战友一份文件,战友以为他这么快就有了新的工作计划,没想到一看是离休报告。姜大牙说:“没想到吧,三天前谁跟我说这话,我敢扇他个耳光。可是小切斯特喝倒了,我也想明白了。你我都六十多,奔七十的人了,在我这个职位上,我不是最老的。小切斯特才四十八岁,在他那个职位上,他不是最年轻的。要说拼刺刀,我不尿他。要拼刺刀,咱谁也不尿。可未来的战争,谁他妈跟你拼刺刀啊。……我们落后了,如果不感到落后,我不会推心置腹的给你说这事。我想退了,那些年的耽误,咱们对未来战争懂多少,几乎是一无所知啊。学习,咱们可以学习,可以活到老学到老,可咱们学的过那些年轻人吗?既然学不过,那为什么不早点让出来呢,早点让那些年轻人进入情况,早点进入阵地。说句私心话,咱们都已经功成名就了,没什么遗憾的了,咱们可以理直气壮地退下来了。咱们可以摇旗呐喊,可以出谋划策,可就是不能挥戈上阵了,咱们要是挥戈上阵,可就要出洋相了。我不愿出这个洋相。”

哇姜大牙这个高度。我中学时在《读者》杂志上看到一篇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写的文章,是他退休之后写的。我隐约记得他的意思是,人很容易贪恋权力,贪恋成功,贪恋自己的过去。很多曾经创造了辉煌历史的人晚年时都表现不好。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,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变成被后人讨厌的人,因为自己有过贡献,别人不好意思去说,但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,所以他说:“当你尽了自己的义务之后,就轻松地卸下一切,去找寻新的事情吧。”

所以,朋友们,我真诚地跟大家讲,我是中华仙侠小说的狂热爱好者,仙侠小说万万千千,但核心只有一个,就是逆天。所以仙侠小说的主人公名字都非常霸气,凤凰天、龙傲天、诸葛青天、独孤败天,我以后写小说也可以起个名叫玺龙王天。但是人定胜天,是指漫长岁月中人类集体力量的累积,作为个体的人类是有限的,我们要为理想尽力,尽力就好,天没那么容易逆,逆一段,做做样子就可以了,天下很大,世界很广阔,除了公益,我们现在这点微不足道的事,还有很多美好的生活值得去过,很多钱值得去赚。这个世界的财富不能都被那些投机取巧的人赚了,那些美丽的风景不能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看了,那些美好的人不能都被那些瞎搞八搞的人睡了,这些一样是我们该争取的。所以啊,我觉得咱们以后行业开大会的时候,少追求一些集合影响力,多放松放松,发起一个什么公益摆烂大会,咱们不叫renew,咱们叫refall, refallen, redegeneration 说不定烂着烂着,腐朽的泥土中就会开出沁人心扉的奇葩。

我就说到这吧,我马上就要过34岁大寿了,人到中年,面对一群中年的朋友,我就不祝什么使命导向的组织长青不衰,孜孜求索的途中尽兴而归。我就祝大家多些存款,多点假期,多和朋友们玩剧本杀,带上自己心爱的人去吃Omakase(注:一种日料),一起看恐怖片,为他弹琴,听他歌唱,忘掉忧愁,忘掉烦恼,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。咱们已经付出太多了,摆摆烂也不是不能被原谅,天下的兴旺就先交给其他匹夫吧。我就讲到这,谢谢大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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